周凤起
　　一、当前我国的经济和能源形势怎么样？
　　第一个特点就是经济持续高速增长。我们本来是到2020年实现翻两番，也就是年均GDP的增长是7.2％，但是各地实际上提出来的目标和真正实现的GDP增长普遍都在12％～13％，10％以下都很少。工业化过程也在加速，城市化的进程在加速，全社会的固定资产投资迅速增长。我们在“九五”时期固定资产投资增长是11.2％，2001年是13％，2002年是16.9％，2003年达到27.7％，2004年是25.8％。可以看出我们国家的经济增长是非常明显的投资驱动型。
　　第二个特点就是经济结构趋重，重化特征明显。2004年二产的比例由2003年的52.2％，增长到52.9％。我们本来希望增加三产，一产下降，二产也希望略有下降，但二产现在还在逐步增加。在二产当中重工业加速发展，从2002年的61％，提高到2003年的64.3％，2004年的67.6％。
　　第三个特点是高能耗产品出现过热，部分产品的增长速度都在20％以上。包括黑色冶金增长26.8％，有色冶金增长22.4％，等等。在这样一个重化工业特征明显增长的形势下，我们的能源需求也在快速增长。2004年我国的能源消费达到了19.7亿吨的标准煤，煤炭增长了14.4％，原油增长了16.8％，天然气增长了18.5％，能源强度上升了5.3％。2001年至2004年我国能源消费年均增速高达9.89％。2003年和2004年能源消费弹性系数达到1.39和1.6，我们原来提出能源消费翻一番保证经济增长翻两番，实际上完全背道而驰。
　　同时能源生产也在急剧增长。2004年一次性能源生产总量增长15.2％，发电量增长14.5％，天然气产量增长18.5％，原油增长2.9％。即使这样,我们还是缺煤、缺电、缺油。2004年国家电力新增装机5000万千瓦，2005年可能达到7000万千瓦，创世界纪录。煤炭投资过热，矿权竞争激烈。西气东输进展顺利，但是下游纷纷要求使用更多的天然气，建立新的LNG项目。2004年中央认为这个形势难以为继，提出了宏观经济调控，。在中央实行宏观调控的形势下，2005年上半年电力供应的紧张有所缓解。煤炭供需基本平衡，库存电煤恢复正常，煤炭价格稳定。但煤炭行业仍然事故多发，死亡人数上升3.3％。
　　再看看实现小康社会目标下的能源需求，在前三年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已和美国能源部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合作，启动了我国2020年能源需求的预测研究。当时预测的数字是2010年煤炭需求量为12亿吨～14亿吨，2020年需求量为20亿吨～29亿吨。原油2010年预测的需求量是3.2亿吨～3.8亿吨，2020年的需求量是4.5亿吨～6.1亿吨。2002年原油消费量已达到了2.9亿吨，已经逼近2010年的预测低限。2010年原油进口依存度将达到50％，2020年将达到60%～70％。这和国际权威能源机构以及美国能源部预测大体相同，而且我们的预测数字还略低于国外的预测。天然气2010年需求量大概是800亿立方米～1000亿立方米，2020年需求量1600亿立方米～2000亿立方米，缺口是500亿立方米～800亿立方米。电力，全国电力装机总容量2010年预测5.50亿千瓦～5.6亿千瓦，2020年为8.6亿千瓦～9.5亿千瓦，2004年已达4.4亿千瓦,2005年将达5亿千瓦，已经接近2010年预测的低限。水电规划2010年装机容量是1.3亿千瓦～1.5亿千瓦，2020年是2.45亿千瓦～2.6亿千瓦。而2004年年底达到了1.08亿千瓦。对核电现在是积极开发、大力开发，恨不得把核电一步提到很高，但是也有很大难度。所以现在的目标是2020年达到3200万千瓦～4000万千瓦，占总装机容量的4％。
　　二、我国经济发展中面临哪些能源资源和环境问题？
　　第一，我们国家经济总量大，但是经济发展水平低；经济增长速度快，但是经济增长的质量差。2004年人均GDP超过1200美元，只有发达国家的二十分之一，但是我们走的是高耗能、粗放型的道路。产业主要是以第二产业为主，1989年第二产业占43％，2003年占52.8％，2004年占52.9％。我们要调整经济结构就是要增加低耗能的第三产业的发展。但是第三产业的发展还是徘徊在30％左右，很难上升。高耗能产品的增长速度惊人，我们的钢铁产量去年已经达到2.73亿吨，今年会超过3亿吨，排列世界第一。按照有些专家的思路，我们要看工业化过程当中人均累积的钢铁消费量，要这样来算，我们和美国、德国相比还有相当的差距。但是如果把我们的人均累积消费量算起来的话，不知道国际市场以及我们国内市场能不能满足这样一个需求。
　　第二，能源消费总量大，但是人均能源消费低。美国和加拿大的人均消费量是8吨标准油，一个标准油是1.33倍的标准煤，中国是0.73吨标准油，还不到美国的十分之一。现在发达国家能源利用效率最高的日本，人均消费量也是中国的很多倍。电力工业，尽管超速发展，投资率达到50％以上，但是人均装机容量还不到0.4个千瓦，大概是发达国家的四分之一，人均电力消费只是美国的12％。假如按照美国和加拿大的消费方式，我们15亿人口，能源需求量就要达到120亿吨油当量。看起来可望而不可及，即使按照日本的利用效率，也要60亿吨的油当量，也要将近80亿吨的标准煤，发电装机要达到22.5亿千瓦以上，这些需求大大超过了我们可能的供应能力。
　　到底怎么来看我国的经济发展和能源需求？这是一个大问题。为什么说我们国家绝不能走发达国家的发展老路？你要想走这个老路的话，就需要把经济发展的速度往下降。换句话说，2020年经济不能翻两番，如果要翻两番，能源供应就不能满足。有的专家认为中国一定要走新兴工业化道路，这很正确，但什么是新兴工业化的道路？具体的技术和方式又是什么？我认为这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化分析和研究。现在还看得不是那么清析和准确，但是有一点要肯定，你要是不走新兴工业化道路，小康社会就很难按期实现。现在一些专家认为信息化带动工业化是一个途径，信息化怎么带动工业化，具体的实现技术又是什么？信息化怎么解决交通现代化问题、解决住房增长问题、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平等等，这些方面还不够细化。
　　第三，能源消费的结构质量比较差。我们是以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世界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费结构28％，中国煤炭占69％；虽然我们国家煤炭资源相对丰富，但是也会因此带来一系列的社会和环境问题。因此，在“十一五”规划环境评价的时候，我们要注意用多少煤炭，怎么利用煤炭，用了煤炭以后怎么控制污染和提高环境质量，这又是一系列的大问题。
　　第四，能源利用效率比较低。我们经常说我们的能源利用效率比较低，GDP的单耗是日本的多少倍等等，但也有另外一种争论，如果不用汇率法而是用人均购买力平均法来计算，我们的能源利用效率就会增长4倍，甚至比美国都高了。因此，到底怎么来看我们的能源利用效率，我认为从单位产品能耗来看，可能是比较科学的。因为我们的汇率和美元的汇率比较，1980年的时候是1.26元，现在是8元，同样的物理能源利用效率，单位产值能耗就会有很大的不同。所以用单位产品能耗来进行比较可能更科学，虽然还有差距，但没有那么多了。
　　第五，由能源消费引起的污染、环境问题不堪重负。以二氧化硫来看，从2000年～2004年，二氧化硫增长了13％，其中因生活使用引起的二氧化硫减少了5％，但是工业增长了17.3％，我们曾宣布我们国家“十五”计划期间要减少污染物排放10％，现在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增加了，2004年二氧化硫排放量是2254.9万吨。还有58.6％的城市空气质量不达标，也就是说处于三级标准甚至低于三级标准。显然这是不适合我们居住的环境质量，也不是小康社会的环境质量。
　　环境中更重要的是环境容量的制约。根据中国环科院的研究，全国二氧化硫的排放容量，按照二级空气质量标准的话，只有1200万吨；如果是基于酸雨控制的二氧化硫的容量是1620万吨；全国氮氧化物的环境容量不高于1880万吨。我们根据环境容量计算出来的燃煤上限是多少呢？假如煤炭含硫量是1％，只有当脱硫率达到75％的水平时，煤炭的消费上限才是26.7亿吨。我们2004年是19亿吨的煤炭量，2005年大概要21亿吨。距离2020年还有很多年，最近两年我们一年的煤炭消费量都增加1－2亿吨，不加以控制，肯定不行。而且75％的脱硫率是什么概念？不仅新上的机组都要装脱硫设备，原有的机组也要逐步安装。这是非常艰巨的任务。
　　我们还面临全国温室气体减排的压力，能源的问题已经国际化。我国是世界上第二能源消费大国，同时我们也是第二个温室气体排放大国。2002年我国排放二氧化碳953万吨，占全球14.5％，仅次于美国的1572万吨，它占23.9％。我们一超过美国，就会变成头号二氧化碳的排放国，对此，我国面临的压力绝对不会小，同时也将带来外交问题、贸易的绿色壁垒问题等等。
　　总量我们是排在第二，现在国际上减排的谈判还讲效率。就是说单位GDP排出多少二氧化碳，假如单位GDP排出二氧化碳多的话，就效率低，效率低就需要限制。中国在单位GDP二氧化碳的排放量是占第二位，俄罗斯第一。这样的话，受限制的形象就更加突出。当然，我国对外谈判要强调平等，每个人都有排放二氧化碳的权利，现在中国人均排放二氧化碳量是0.7吨碳，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但是到2020年，就可能超过世界平均水平。因此全球温室气体变化对中国未来经济的制约和限制不可小视。
　　能源资源不足也是重要问题。我们人均探明可采储量，煤炭是145吨，石油是25.8吨，天然气是2.9亿立方米。有人会说，我们国家煤炭资源还是很丰富的。这不假，按照我们国家的统计，煤炭资源总量5.57万亿吨，这个数字不小，但是小于1000米的资源量是2.86万亿吨，其中探明的1.04万亿吨，保有量是1.032万亿吨，精查储量是0.23万亿吨。我们煤炭的储量是很大，但是探明量不足，按现在开采的速度，难以保证新建井的能力。还需要加紧勘探，增加精查储量。石油资源的状况，最终可采资源量是140亿吨～160亿吨，已经探明的是62.1亿吨，已经开采38亿吨，剩余24.1亿吨，假如说2004年产量是1.7亿吨，这个储采比就是14左右。根据这样一个情况，我们未来石油进口形势很严峻，2004年我们石油进口量已经达到了1.2亿吨，现在的油价居高不下，对我们来说也是十分不利的，因为我们是一个净进口国家。
　　三、我们长期的能源政策制定的基点是什么？
　　应对的问题：总量不足、结构失衡、效率低下、污染严重、效益不佳。基点是：保障供应、节能优先、结构多元、环境友好、市场推动。怎么保证我们国家能源、经济、环境真正协调发展，真正能够建设和谐的社会，通过战略环评会对我们“十一五”规划起一个非常好的带动和保障作用。否则，像我们过去的规划，经济发展目标是多少，就需要多少能源，就要想办法供应，而对未来造成的后果，则很难仔细考虑，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作者系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高级顾问，本文为2005年8月“绿色中国”第八届论坛上的发言）